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叶子
本期特邀组稿:李金荣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文 叶子 写字之人必先读书,我是一只老书虫了,书是我的鸦片。床头柜、沙发上都放有我常读的书,与朋友聊天,也大抵不离书。为了快乐而读书,为了超过别人的书而读书,为了认清自我而读书,为了再现青春而读书……读书的理由千万种,书能提升我的写作品质,这就是读书最大的功用。也有过一阶段,不知该读什么书,因为闭塞,没有新书可看,旧书又不爱重翻,于是陷入绝望之中。书读得太多的坏处在于人容易自惭形秽,不敢轻易动笔,越不动笔笔头越涩,越难以写出像样的文字来,但不读书是万万不行的。我曾经创下这样的纪录,今天刚在网上买了三本书,明天看到好书推介,又一口气订购了五本;下午从报纸上看到几篇书评,又订购了四本……这些书亚马逊网上书店不一定全有,它们往往分布在各家网上书店,于是,只能一本一本地从各地快递来,我的手机就忙得不停:“叶子,你的书到了。”不一会儿,手机又响起:“叶子,你到了一本书。”感觉像蔬菜进仓,一会儿来了萝卜,不一会儿又来了西红柿,目不暇接。感谢现在的快递,基本上今天下单,明天书就能送到你手上,那些书从江苏、浙江、海南、天津等各地络绎不绝地动身起程,陆续赶往我家的书柜……真好。在购书的日子,我感觉自己像个富翁。一个问题出现了:书堆积在那里,短时间内看不完。这时,我就会变得贪心,我会加快阅读速度。我买的书,基本上都是认真读过的,除非个别书名不副其实而没有阅读,我有一次买小说家乔叶的书,结果书来了,一翻,是另一个同名的人写的,文字质量天差地别,坚决把它搁在一边。我家里的书应该庆幸,它们遇到了一个合格的读者,这个读者称得上是它们的知己。像杨绛的《我们仨》,开头写钱钟书从另一个地方到处找杨绛,怎么找也找不着,那是春秋笔法,是写钱、杨二人之间阴阳相隔的生死寻找,但我发现有很多人没读懂,于是我就感到一种喜悦——读懂的喜悦。懂得,就是惺惺相惜。 今年4月30日,读到韩少功推荐的《惶然录》,心痒难耐,偏执地想着马上在网上下单,但明天五一,人家快递要休息,书估计得五四才能到。但心里如猫抓似的,反正我先下单,该我做的事我先做了,至于书什么时候到,那是快递的事了。不料五一早上十点多,外面正下雨,手机响起来:“是叶子吗?你的书到了。”惊喜之余,难免有些愧疚,五一节还让人劳动,不让人休息,真是过意不去。家里整面墙的书架很快就不够用了,文学、历史、哲学、工具书等五花八门。无奈何,只好打地板的主意,很快地,地面上被占据了一大堆面积,包括一些杂志、打印稿、读书笔记等等,人渐渐有被书湮没的危险。孩子他爸实在看不过眼了,在一个节假日捋起袖子进行清理。当他刚要把一叠书放进高高在上的储藏柜时,我一把将其中一本抢回来:“这本书我要再看看。”我喜欢想起某本书的某个章节就能随时翻阅到,如果把它束之高阁,那它基本上就是被打入冷宫了,很难再重见天日。于是,他摆放,我抢夺,他再摆放,我再抢夺;正如我儿子的玩具,他爸爸要把玩具扔掉,儿子又把它们抢回来一般。丈夫勒令道:“再也不许买书了!”我唯唯点头:“是,大人。”当然,我和他心里都明白这不是一句真话,我家的书将会持续占据沙发、床头、座椅等位置,不知道人在书海中的感觉将是怎样?会不会有人忍无可忍? 越来越喜欢有趣味的书。上个月撞见老猫的《这是哪儿?北京!》甚为欣喜。我在北京朝阳区文学馆路的鲁迅文学院整整生活了四个月,但我还不了解北京,我太想了解北京了,老猫的书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其中讲到在北京泡温泉一段:“池中怪石嶙峋,池边杨柳依依。尤其是冬天下雪的时候,天地皆白,雪花飘飘,坐在热气蒸腾的露天温泉中,喝着冰镇的啤酒,那种半梦半醒,那种身心俱废的颓废与舒坦,那种冷暖交织的熨贴感,是别的地方断断享受不到的。夏季,天色渐晚,月朗星疏,抬头看天,深蓝色的天空掩映在高大密集的杨树枝叶中,空灵玄幻,再说生活不高级就不对了。”我现在人到中年,劳作的疲惫感日渐深重,越来越倾向于轻松而又有思想的文字,老猫这样的写法深得我意。有时越来越怕写字,仿佛那是一项苦差,只喜欢每天泡一壶铁观音,捧一本爱的书,再佐以美味的糕点,那是神仙也不换了,就如老树所提倡的那样:使劲快活,才最重要。读书就是让我一件顶顶快活的事。读林那北《披着狼皮的羊》,忍不住抚掌大笑:“南帆不伤害人,并不等于他就对得起所有的人。许多时候,我们本来还有一些沾沾自喜的小成就,忍不住在某些场合也想翘翘尾巴翻翻白眼,可是一看到他,马上就气馁沮丧了。从这一点上说来,南帆是残酷的,他把我们生存的乐趣活活浇灭了若干。”这样的文字真好。书如镜,可以让人反省自己,让人省悟到自己身上的“非”,知不足而努力前行,尽量让自己以美好的面目示人,别人那样美好,我们也要努力美好。 丹其格说:“读书为我们还原了生命那些值得崇拜的纷繁驳杂,由它们来对抗死神的傀儡。图书馆是墓地唯一的竞争对手。”看来,读书的嗜好这辈子我是戒不掉了。除了读自己遇到的书,我也读别人推荐的书,但读别人推荐的书经常会收获失望,因为每人口味差别太大。兴冲冲从网上买来,结果却差强人意,既浪费了书钱,也浪费了阅读的心情。我自己有我自己好书的标准。好书的标准其一就是:把人弄哭。我曾经被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蒋韵《心爱的树》、贾平凹《带灯》、冯唐《万物生长》、张翎的《世界上最黑暗的夜晚》等作品弄哭,也曾经弄哭过别人。我写过《清明》,把一个诗人弄哭了。我写《结了婚的爱情》,把一个朋友弄哭了,因为她结婚时为了省钱买房没有去旅游,婚后与丈夫磕磕碰碰,蜜月成了她一生中的遗憾。简而言之,好作品可以让读者借别人的坟头哭自己的泪水。 好书的标准其二是让人妒忌让人绝望,读聚斯金德的长篇小说《香水》、南非作家库切的《耻》、牙买加.琴凯德《我母亲的自传》,就有这种绝望之感。他们天才的想象力、对政治对社会对世事人情的洞察以及富有哲理而又诗意的语言令人绝望,那是我今生再如何努力也达不到的。 好书的标准其三是有新的发现。读蔡东《无岸》,里头有一句:“人到中年,最重要的功课是学习接受分化和差距。”我的全身哆嗦了一下,这句话说得太对了,这个社会,比谁的老公官当得大,比谁的老婆漂亮,比谁家的钱多,多少夫妻对配偶恨铁不成钢终日吵嘴,就是因为没有学会接受分化和差距。我希望天底下的夫妻都一起来读一读《无岸》,这样就会对滚滚红尘中的红男绿女心生怜惜。 好书的标准其四是超出于我。假如一篇文字,它所说的我全懂,我会觉得这些文字索然无味,假如它所说的是我困惑迷茫而它一下子解答了我的困惑的,这样的文字会让我欣喜若狂。我读蒋勋的《紫薇花对》:“以前我没见过紫薇,在唐诗里读到‘紫薇花对紫薇郎’,觉得紫薇的名字好听,理所当然以为是禁苑中的花,离我们仿佛很遥远。有时候因为遥远,会有一种特别的思念。有时候,仅仅因为名字的联想,会使我们特别神游于一段古远的年代。现在看到文学院门口的紫薇,这花已不是现实中的花,而是开在大唐的宫苑,繁华如梦啊。”我一下子想到自己对北方的丁香、连翘、海棠等花的向往,因为未曾相见,所以产生一种遥远的向往,而这心思却不经意间被蒋勋说了出来,而他在书中自说自话时,我又不经意间读见撞见,这种对上心思的喜悦犹如喝了玉液琼浆一般的甜美。 好书的标准其五是既要出世又要入世。文字原是为了逃避尘世的纷扰,但这样未免太轻飘,终归要重回尘世来体会悲喜。这样的文字才有重量,然而也不能一味笨重地趴在尘世上头,应该做到既沉重又轻盈,“不是羽毛的轻,而是鸟儿的轻,飞翔的轻。”我现在很怕听佛经唱诵,虽然让人安神,但佛经柔若无骨,不知不觉间便消蚀了人的意志,让人心如枯井死灰。就如冯唐的作品,嬉笑怒骂中露出黑黢黢一大片伤感颓废的底色,我被这样的文字打击得体无完肤,用了大半年时间才从颓糜中恢复了一些体力与意志,从此告诫自己少看冯唐的作品。 有时在书店随走随看,会随手翻翻易经、风水之类的书籍,因为看不懂,并不打算买回家,但我由此知道了还有另一个高深莫测的世界,那个世界是神秘的,是我目前尚未有能力抵达的,便会日渐对天地生出敬畏之心。黄永玉说:“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读破万卷书,读书的人身上就有了明月般的清辉。沐浴在如流水般的月光之下,你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过。 本文责编:初末 作者简介原名郭美艺,年生,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八届学员,福建省文学院-年签约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安身立命》、《板桥林家》、《原乡》等六部。长篇小说《原乡》(与台湾陈文贵合著)同名剧集在央视热播。曾获林语堂文学(小说)奖、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福建省蔡友玉青年中短篇小说奖等奖项。在《青年文学》《山花》《清明》《长江文艺》《鸭绿江》等全国纯文学刊物发表小说、散文多篇。出席第六届、第七届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 提示 栏目介绍及征稿 我们致力于打造最纯粹的文学分享平台,用文学理想,让文字回归本色,使文学彰显力量。所发作品,包括以下三个主要内容: 1、原创美文:6家以上刊物选稿!部分作品,电台录播! 2、你写我评:邀请作家、评论家对我们平台作家作品进行点评! 3、创作资讯:分享全世界著名作家创作经验和各种创作知识! 声明:作品版权属作者,所配图片来源网络! 愿意进入作者交流群的,先添加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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