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热带的失恋是大花紫薇败落一地

文

许尽秋

有一年在厦门，本是为了追寻一种可能，而未遂愿，滞留在那里。一个人，大多数时候待在狭小的房间里，拉上窗帘，忘记时间和语言，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像是黑暗深处的潭水，没有光和风的照拂，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正在腐败。

偶尔下楼，总是去固定的一家店吃土豆肉丝盖浇饭。那里的老板和善，每日都去，便被认得。陌生的城市里，能被谁认得，觉得是很安慰的事。

有时晚上出去散步，总往僻静处去，当然也不敢独自走很远。小区后门的街道灯光很暗，我就在这种昏暗里静静走着，走到人声零落处。最喜欢的是站在高架桥上，有火车经过时，桥面也微微震动，好似是天地同我的共鸣。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道路，想着，那么多的流动，我停滞在这里，应该没关系吧。

失眠时一个人在阳台上，看别处的灯火，看灯火深处的黑暗，不知不觉红了眼。想起年幼时，有一段时间，因为听了些鬼怪故事，很害怕一个人睡觉。每次都瑟缩着，关掉灯，躲进被窝里。被窝里有更黑的黑暗，而这使我觉得安全。也是从那时起，我意识到，黑暗是无尽的，但在黑暗里，并不是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可以看得很远。

亚热带的植物繁茂，凤凰花、大花紫薇、羊蹄甲，还有更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开得热热闹闹。每次看见，总会想，这是夏季，自己应当活得更有生气一些才是。

终于尝试白天去更远的地方。去海边，去植物园，去有铁轨的公园，去大学，在街头巷尾走来走去。那么热的天气啊，蝉鸣不休，太阳光是白色的，沙子滚烫滚烫，螃蟹藏在阴凉处，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小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打闹，清凉的泉水之上飞舞着青凤蝶。在街边小店买一瓶冰可乐，打开时看气泡冒出又破裂，觉得那像极了内心的微弱声响。坐在树荫下看人们来往在日光里。看火车从隧道中显现又隐没。看天边山一般巨大的浓积云变换它的形状。看成群白鹭在干涸的湖中踱步。看一家人在停留的龙舟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为了保持平衡张开的手臂像是扑腾的翅膀。看晚风吹动海中灯火辉煌的城市，光与水搅在一起的迷乱与真实让我想起当初的我和你。

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没有一个人认识的人，但我在这里。这里陌生而安全，能容纳我所有的消沉与美。

临行前发现窗外下起了雨，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清晨起来晴空万里。残留的水洼和败落一地的大花紫薇证明着那场雨不是梦境。你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会留下什么痕迹呢。那么多人相遇又分离，又记得彼此什么呢？后来我们杳无音信，就像是火车穿行在隧道中。初见时并不知道，终其一生，你我也无法跨越那座山。

（.2.27，春阴）

“我一直想从你的窗口里看月亮。

秋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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