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簇枝头的红蕊

文/龙艳

心若在，梦就在！

——题记

刚出病房，我立刻就被刺眼的深秋暖阳逼退坐回到了椅子上。望着窗外白花花的一片，任凭亲友如何劝说，我还是脱掉靴子蜷缩在被子里。连月来的失眠，晨光越来越让人害怕。像一座孤独矗立的铁塔，被风雨侵蚀得锈迹斑斑，我倒在了往昔的坚强里。

从小就不会撒娇的我，现在只有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才能安睡一会儿。触着花白的头发，摩挲褶皱的皮肤，聆听铿锵的心跳，母亲娇弱的身躯成了每晚我最值得信赖的依靠。临床的大姐，医院里来休假，男友隔天就会捧来一束香水百合，惹得护士医生有事没事都会来这多聊几句。科室主任调侃道：“什么时候我也请假和你们一样住上几天！”

这天中午，大姐的男友又搬来了一件纯牛奶，并邀约我和母亲一起出游。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我不好再推辞。可明晃晃的太阳立即蒸发了所有的希望，我躲在被窝里看《读者》，大姐也撒娇地说不去了。深夜里，母亲深深的叹息声，让我感受到了揪心的疼痛。记得小时候，只要母亲很晚还没回家，我就会在路口张望。有一次，为了去田地里接母亲，我壮着胆儿，在漆黑的夜晚一个人穿过村里的坟墓堆，可母亲却坐着大伯的拖拉机从另一条大路回来了。当母亲把躲在草垛下的我抱回家时，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母亲说：“有什么事要叹气的？小孩子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成长！”而今……

那个开朗的四川男人，第二天开着刚买的本田，乐此不疲地又来游说。“两位美女，外面的阳光真是好哦，我免费为你们当车夫，去看看秋天的枫叶啥！”临床的大姐，兴致很好，拉起我，愣要让我做个伴儿一同出去，还要帮忙梳头。我望了望里屋，母亲正在洗昨日换下的衣服，背似乎有些佝偻了。天空湛蓝如洗，只有几丝云朵悠闲地漫步着，似乎相互倾诉着心语。我起身洗漱，母亲转过头笑了笑，伸手理了理我零乱的长发，倒了小半盆热水递给我。刷牙、洗脸、梳头、吃饭，简单整理后，我像个孩子一样被带着坐到了车上。

屋外的空气清新多了，没有了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车向郊外疾驶，坐在后座的我沉默不语。道路两旁的树木还没有被萧瑟的秋风吹得憔悴不堪，依然青翠、依然挺拔。连绵的群山，像彪悍的兽脊向远处跑去。路旁还有些卖秋橘的妇人，有的用竹篮装着，有的用电动车推着，一个个橘子像红灯笼罗列着，昂着笑脸招呼行人。大姐禁不住诱惑，忙下车买了二十元的。我也下车买了几个，带回去给母亲尝尝。摸着光洁、橙红的橘子，我想起了童年里床头的小橘灯。以前，每逢这个时节，爸爸总会买些橘子回家，然后挑一个软软的在手掌心里搓揉，把里面的橘瓣儿剥出来放在我嘴里，再找一个小蜡块儿放在橘壳里，做一盏小灯挂在床头。晚上，我会用一根儿火柴小心翼翼地把小橘灯点亮，捧在手心里，看火苗的窜动。那样简单的快乐没有维持多久，爸爸就走了。

突然，远处响起了一曲悠扬的音乐，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度假村。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向了度假村的行政大楼，大楼两旁有两个“日”“月”形状的小潭，潭里的红金鱼追逐着水面的红枫叶，嫩绿的水草轻柔地抚摸着潭壁。远处，几幢高低错落的欧式别墅掩映在丛密的卧竹里，像一幅异国情调的风情画。绕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我随着他们来到了乡河河畔。从不知家乡还有这样美的一个地方！无涯的河面一片湛蓝，河中心小岛的倒影随波流动，水鸟悠闲自适的掠过河面，鸳鸯在水里啁啾嬉戏。河上悬挂了的一座吊桥，今天风和日丽，吊桥上有许多新人在拍摄婚纱照。尽管还有些寒意，他们还是穿着露肩的婚纱，让摄影师尽情捕捉最美、最幸福的瞬间。临床的大姐站在一边和男友点评着他们的婚纱，我独自挤过人群，来到了河对岸。这里的秋意已浓，矮小的灌木都已枯黄凋谢，路旁的座椅上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秋叶。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漫无目的的看着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的甜蜜。自从几个月前与他分手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平静地面对他人的快乐，心底不再有那滴血的疼痛。

小坐了一会儿，我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残枝败叶随处可见，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灰暗的小天地，明天在哪里？梦想在哪里？明知让母亲这么操心，是最大的不孝，可怎么也逃脱不了那梦魇般失眠的魔掌。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远处树枝上有一团跳动的火焰，像刀、像剑、像戟直指苍穹。走近细看，原来是一簇还未凋谢的紫薇花顶在枝头！许是因为还有花儿未凋谢，这一株紫薇花的叶比别处的更青葱，叶子仍油光发亮，茎杆更润泽遒劲，那一簇红蕊是那么艳丽、那么高傲！

我心头不由为之一颤，生命不就是应该向它一样艳压群芳、笑傲风霜雨雪吗？自己不就是母亲心中的一簇立在枝头的红蕊吗？

我迅即转身，找到他们说：“回去，我要出院！”

母亲诧异，但还是很快收拾好行李，医院。

休整了一个月，我回到原单位上班，面对同事异样的眼光和多疑的关怀，我没做什么解释。我知道，凤凰涅槃后的新生光彩，是什么也抵挡不住的！那簇枝头的红蕊，就是我人生新的起点。爽朗的笑声、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还是单位里那道独特的风景！

如今，母亲闲适下来，总会炖点鸡汤、炒点小菜，送到单位给我补补身体。我再也不会因为心疼母亲而拒绝这份爱意，总是会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吃得精光。我知道，生命中的坚强不再是独自承受，而是用爱和家人一同抵御风霜雪雨！

那一簇枝头的红蕊永远摇曳在旷野，永远摇曳在心头……

作者简介：

龙艳，湖北省钟祥市长寿路学校初一语文教师。她说：《那一簇枝头的红蕊》是我患抑郁症后写的一篇文章，至今读了还会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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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没有人会首先选择懦弱卑怯的活法，但是当孤闭来临时，更需要自己的坚强。那一簇枝头的绽放，源于对阳光的收割，以及对大地恩情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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