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开军诗歌作品欣赏

●城市稻草人

城市稻草人

1

整个上午

我都在拆卸老式的减速机械

锈蚀、灰尘和结痂的油渍

覆盖在螺丝表面

让作业的进度变得缓慢

机盖里，齿轮咬合错位或者轴承破损的猜想

在正午的阳光中

如同几个女工的轻笑和交谈

忽隐忽现

2

这时，车间是安静的

穿过砖孔墙的阳光

弥漫的灰尘让它们有了形状

条状的，块状的

如同一块块皮癣

静静地

伏在车间里的那些铁上

机械故障以后

原本站在作业线上的女工也歇了下来

她们围坐在门外的草地上

低声说话

偶尔，有一两声突兀的笑声响起来

让我在拧动螺丝的动作中

稍稍有些快感

3

这么多的铁

让我心生厌恶

我厌恶那些拧滑了角的螺丝

厌恶锈蚀和老化

厌恶那些潜藏在机械内部的故障

它们打破既定和常规

停止转动

仿佛一个人突然生病或者夭折

又如同女工中的某个中年女子

说着说着

忽然开始哭泣

她的哭声那样突然

让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安静下来

她们不约而同的

转头望向我检修的方向

却没有一个人站起身走过来

询问我排除故障、开动机械的时间

●普安寺

普安寺

雪从山顶开始，往下

白鹳盘旋

栗树林，普安寺的灰色尖顶，一些去年干枯的草

炉火中的祷告翻身

藏身雪下

晚钟略带滞疑

从钟楼晃荡出来

同鹅毛大雪一起，穿过供桌上微凉的清茶

落在王家台与普安寺之间的路上

“谁是我的前生，我便是谁的今世。”

错过归辰的上香人

合上被风吹开的经卷

往菩萨座前的油灯里添了些香油

往门外看了看

又捻起几枝檀香

●晚课

晚课

佛祖双手合十，他并不开口

需要诸多烛火才能打开的梵音

被烛火消弭

有形，无形。像或者无像

小沙弥敲起晚钟

从真武殿到钟楼的路上

尾随大雪的脚印，拾级而上

此时。雪从北来，风从北来

这些穿过他生养之地的白莲

转眼就落满去路

“铛，铛，铛……”

一截燃烧的线檀香

在轮回中打坐，颂咏大悲咒

●木鱼

木鱼

鱼在游动。大雪中他头尾相连

“我内心满怀天下，悲悯苍生”

僧人，香客，钟，鼓，锣，磬

跪坐在普安寺的真武殿中

一条鱼游进暮色

茫茫大雪从天而来

●木纳湖

木纳河

额纳尔河一断流

木纳湖就瘦了

就像卓玛姆姆哭瞎的眼睛

浅浅的泥水

盖住湖底

映出些白云的样子

从雪线归来的羊群

零零散散的

往湖子深处走去

它们刚被北风和大雪染白的四蹄

在接近水时

又被稀软的淤泥变黑

几只白鹭飞了起来

它们在喧闹的木纳湖上空盘旋

掠过河道里干枯的胡杨

掠过坐在山坡上的牧羊人

在他转动转经筒的呜呜声中

再度飞进湖子里

落进羊群中间

誓言在心弦上走调

●玫瑰，呵护你的忧伤

玫瑰，呵护你的忧伤

白月光是从陈家凹陵园升起来的

它先把风中的墓碑依次照白

尔后，又踱到守墓人的玻璃窗下

停了停

从一盆月月红中穿过

把一朵刺玫瑰的影子

淡淡地

抖落在晃动的屋檐里

天黑才来扫墓的黑衣女子

停止哭泣

她从人造革包里

依次掏出烟，酒，几个苹果

和一束玫瑰

口中咕噜了几句

站起来，拍拍被月光润湿的膝头

消失在陵园高低不平墓碑中

●一朵花在水中看到了自己

一朵花在水中看到了自己

立秋后，李疯子一直在田野里游荡

赤脚，蓬头

像一条流浪狗

老妻丧事已罄

纸钱，草木灰，被雨淋湿的香烛

早已归于田野，不着痕迹

傍晚微凉

秋风微凉

他在河边一株紫薇下痛哭，栖身

此时，紫薇花盛

粉色繁复

那些垂向河水的花朵

开始凋落，它们

顺从了一个人内心的荒凉

顺从了高过万朝山的苍茫

在流水中

怔怔地看着自己

作者简介

望开军，网名风在动。七十年代生人。宜昌人氏。偶有小说，诗歌，散文发表，得奖，收录到多个文集。

王芳写字间

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