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紫薇百日红

雷爱红

二十四个秋老虎已经过去，几天绵细的小雨，使天气一下子转凉。清晨推窗，庭前的紫薇花还开着，仍然是那样婀娜多姿，娇艳动人。她的枝条俏皮地垂着，经过雨滴的滋润，花瓣更显得紫红鲜嫩，正是“荣木事已休，重阴必深苍。尚有紫薇花，亭亭表秋芳”。细数时日，紫薇的花期分外长，历夏经秋大概有四个月之久吧，不由得使人想起宋代杨万里吟咏紫薇“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红无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和明代薛蕙所写“紫薇花最久，烂漫十旬期，夏日逾秋序，新花续放枝”的诗句来。心里默诵着这些句子，感觉到晨起的心情也姹紫嫣红起来。

在北方，盛夏酷热，开花的植株相对不多，紫薇却总是繁葩满树，霞艳簇簇，倾情绽放，装点出云蒸霞蔚的美景。她有着形似成熟葡萄串的硕大繁茂的花朵，花干外围簇拥着许多褶皱的花瓣，枝梢处一束黄蕊，风过时，花朵翩跹于温柔的枝头，别有情趣。紫薇花色彩鲜艳，紫红欲滴的赤薇仿佛燃烧的火焰，深蓝色的翠薇让人想起宁静的大海，乳白色的银薇显得纯洁而高雅。整个夏秋，她们开得淋漓尽致，烂漫如火，灿若云霞，难怪《广群芳谱》对紫薇评价很高，“一枝数颖，一颖数花，每微风至，夭娇颤抖，舞燕惊鸿，未足为喻。”

每日里，行走在紫薇盛开的小城，看着满目紫艳的花朵，你拥我簇好不热闹，内心涌起新鲜而饱满和湿意，突然就忘却了当头烈日的炙烤。通住单位道路的街心花园和滨河路的行道花圃都有开花的紫薇，院子里、大门口也是紫薇花树，一树树繁花压枝，缤纷似锦，柔条随风拂动，摇曳生姿。紫薇花儿仿佛有一股永不懈怠的气力，凋谢的花儿散了，新开的朵儿聚了，不知不觉从入夏走到了秋后，美丽的紫薇竟然还开着。

每年，这长长的一段花期，总让我想起父亲讲过的紫薇树。

小时候，家住在老四合院，那是祖辈遗留下来的两间住所。每到春末夏初，父亲便坐在上房的屋檐下对我说，这里原本有一棵百年紫薇，到这个时候已经开花了，花朵紫红，繁茂无比，沉甸甸的花朵将高高的枝杆压弯了，有几条就搭在窗格子上。接着他用手指一指上房廊檐下的一口古井：“这井是龙眼，四合院的泉脉，紫薇花就是因为生长在泉脉的旁边，才能长得那样旺盛。”我低头看看泉眼，上面总是盖着一个又沉又结实的木盖子，就像家里的大锅上盖着锅盖——那时，母亲总会挡住我的小手，害怕我趁她不注意突然去揭开锅盖，要么烫伤，要么影响了蒸煮的火候。

而这个盖着木盖子的古井，在盖盖子之前，就有小孩子掉进去过。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哭，大人在地面上找了半天，最后才发现在井里。虽然是夏天，但井水冰凉渗骨，大人急得团团转，赶紧招集年轻力壮的人帮忙打捞。奇怪的是，孩子竟然端溜溜地站在水中，而水面只没过孩子的肚腹。有人说，孩子幼小体重较轻，且手中紧紧拿着一个大大的搪瓷缸子，空缸子浮在水面上，对孩子有一定的承托。古井的水盛，一支打水的竹篙轻轻松松就能伸入水中。而孩子力气小，试了几次，根本抓不住。只好让小伙子腰中拴绳，下井将孩子抱了出来。

其时，井边的紫薇正在开花，她长长的枝条柔软地来去拂动，好像急切地探头看看井里的孩子。人多情急，有人顺手就将几枝繁盛的朵儿折断以免影响视线。失去了平衡的花树身子斜到了另一边，吃力地举着枝条，莫不哀伤。几场雨后，那几枝免于被折的长条儿，花朵渐次凋谢，身姿又轻盈起来，直冲向天空生长的枝条上长出了厚厚的椭圆叶子，就像一把随时要刺向天空的长剑，充满了柔情豪气。被折断的一边树枝，悄悄地修复着旧伤，也开始发出叶的芽苞。第二年，天气入夏时分，紫薇又及时开出了饱满的紫色花朵。掉进井里的孩子自己走过来，用一支竹钩就能伸手摘到美丽的花瓣。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段社会运动风起云涌的年代，四合院里长大的父亲和一群兄弟姊妹们先是失去了紫薇花树，后来甚至失去了四合院的家。紫薇花被连根挖出送到了其他地方栽植，院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古井也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越来越浑浊，打起一桶水，总让人想起老人眼角那一滴浑浊的泪。而一个接一个离开院子，下放到乡下去的兄弟姐妹们走后，四合院就显得更加空阔了。虽然后来又住进来一拨接一拨的人家，但再没有像紫薇盛开时那样繁华起来的四合院，其实真正成了一片荒芜的土地。

四合院的那棵紫薇去了哪里呢，除了那口古井，父亲也一直会想起这个问题。几十年后，在没有紫薇花但漫山遍野生长着狼牙刺的乡下辗转回城的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五口，又住进了离当年紫薇盛开最近的两间上房，他总会在紫薇的花期给我讲那时的情景：小院芳菲如春风，紫薇花开百日红。

后来，就在这祖辈唯一遗留下来属于我们的两间上房里，我们姐妹也一一出嫁，和父亲心中的那棵紫薇一样，离开了四合院，栽植到了一片新的土壤里，从此，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又延续了一代人的生命和生活。母亲为我背大了儿子，上了年龄的她，开始偶尔去北门外的香泉寺上香，为全家人祈福。每次陪母亲进入香泉寺，我总会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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